纤尘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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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友@江晨子墨

【瑞金】Blood time!

送给 @千和安 和子仙女!我入凹凸坑还没多久,吃过的粮也不多,唯二看过的瑞金长篇也就和子太太的霍格沃茨paro和龙与少年了,写的真的超级好看www那种温柔的文风简直心都要化了www所以就努力写了这篇小甜饼,顺便向和子表个白> <

血族paro,血族瑞×血猎金,其实就是想看格瑞宠金,但感觉被我啰啰嗦嗦地写的不好看了QAQ感觉这一篇受了和子太太的一些影响(努力写的温柔些什么的)

废话好多啊......希望和子太太不要嫌弃> <


Blood time!

文/纤尘惋


金再次见到格瑞的时候是在血猎与吸血鬼的战场上,当时他刚刚解决掉一个因为渴求血液而失去理智的低等吸血鬼,脸上还沾着溅出的血液。

 

凯莉叼着棒棒糖,坐在星月刃上在他身边飞的悠然。这位魔族的大小姐和金算的上熟稔,她喜欢围观有趣的事情,于是曾多次在金忙着解决吸血鬼的时候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虽然金从来都不能游刃有余,对他来说在战斗中还有分神给一个完全置身事外的人实在是有些困难的事。身为魔族,凯莉对于人类和吸血鬼的战争自然没有兴趣,然而这并不妨碍她对一名人类少年产生兴趣——至少她不会在金受伤的时候给他补上一刀,还算是忠诚的伙伴不是吗?

她经常在战斗结束后取出嘴里的棒棒糖,挑着眉说上一句“还不错嘛”作为这场战斗的评价,少年如果心情不错,便会在这种时候和她聊上几句。

就像今天这样。凯莉难得细心的递了块手帕给他,金接过来,大大咧咧道了声谢,草草在自己脸上擦了一把,让那块血迹看起来不那么明显。

战场上的战斗基本上已经全部结束了,刚刚金所做的正是收尾工作。凯莉坐着星月刃往上飞了点,俯视着这片荒芜的战场看了一圈,却没有看到除了金发少年外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咬了咬棒棒糖,她问,紫堂幻呢?

紫堂啊,金搔了搔头,视线向着营地的地方投去,应该在营地吧,今天受伤的人好像蛮多的。

凯莉想到那个带着眼镜无论什么时候都怯怯懦懦的少年,他看起来没什么勇气的样子,所以在从金那听说他居然也加入了血猎对抗吸血鬼时她还小小的惊讶了一下。和想象中的一样,血猎组织者鬼狐天冲给他分配的任务很适合他的性格,后勤支援,起码总比让他直接上战场来得好。在之后凯莉也曾去血猎的营地转过,她在那里见到了正在工作的紫堂幻,一双清秀的眉紧紧皱着,是极为认真的神情,战斗打的激烈的时候后勤经常会忙到脚不沾地,紫堂便跟着众多前辈一刻都不敢耽误,也从来没有任何怨言,这种恪尽职守让凯莉又一次产生了小小的惊讶,甚至要盖过她对紫堂的初印象。

金曾经对她说如果紫堂的工作能轻松一点就好了,看着他每天忙的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眼睛下起了一层黑眼圈都不知道实在是有些心疼。魔族大小姐却骨碌碌转了转眼睛,把棒棒糖咬的吱吱响,说,那还真有可能。

金不解,睁着一双蓝眼睛茫然地看着她。

笨。凯莉狠狠敲了下他的头,看他捂着自己的脑袋嗷嗷叫痛后叹出口气。你没听说吗,新任的血族之王似乎是个走和平路线的,和前任不同,他主张与人类和平相处,也许离你们集体失业的日子真的不远了。

金却笑了出来,完全没有要失去饭碗的危机感。

凯莉问他,你笑什么?

少年把银匕首擦干净,小心翼翼的放进衣兜里。如果血猎集体失业的话,他说,亮晶晶的眸子像是把整片天空都容纳进去了。那不就说明人类和吸血鬼的战争彻底终结了,这不是件好事吗?

凯莉对他这种逻辑有些无语,但想了想又觉得没什么不对,像金这种带着一种特别傻气的人即使说出他的愿望是世界和平这种话她也不会惊讶。她降低了星月刃的高度,在金身边漂浮着,催促他赶紧回去。

“其他血猎差不多都回营地了,你也赶快走吧,要不然再遇到什么未扫清的游荡吸血鬼本小姐可不管你。”

“知道了……?!”

这话说到一半却硬生生停住了。金向胸口摸去的动作猛的顿住——在那层薄薄的衣衫下静静躺着一枚小巧的银色十字架,就在他的心脏上方不远处。战场上已经十分空旷,除了还未收拾的尸体之外唯二的两个活人——或者更准确来说只有一个活人——都准确感受了到从刚才开始突兀的出现在这里的强大气息,尤其是金,作为一名血猎数年来的经验使他在一瞬间绷紧了全身的肌肉。

那是一名吸血鬼,毫不客气的说,是一名强大到金根本想象不出来的吸血鬼,和他平时解决掉的那些杂鱼有着天差地别。

凯莉微微眯起眼,显然已不如刚刚和金聊天那般悠游自在。蓝色的眸子扫过不远处刚出站的人影,魔族的大小姐嘴角一挑,竟笑了出来。

“呦,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不正是血族的新王格瑞大人吗?”

金微微一怔,抿着唇将不远处的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银白的发,清俊的容貌,好看的五官里那双紫水晶般的眼睛尤其迷人。他淡漠着一张脸没什么表情,可金却偏偏从那双眼睛中看出了几分惊讶,他下意识觉得那种情绪不太会出现在那个人脸上才对。他穿着一身漆黑的长袍,领口又尖又长,标准的吸血鬼打扮。

凯莉咬着棒棒糖重新又晃起腿。血族之王带来的威压确实令人不容忽视,但她好歹也算和对方有些交情,而且现在比起畏惧,血族之王在看见金时露出的表情更能引起她的兴趣。那张脸面无表情的样子她见的多了,每次去他的城堡做客时对方总是摆着这样一张脸,明显是不欢迎一个魔族擅自闯入自己的地盘,然而如今他竟能露出些还算生动的惊讶——虽然在别人看来根本没什么区别,可凯莉还是敏锐的感觉到了。

 

有意思,实在是有意思极了。

 

“……金?”

银发的吸血鬼开口了,流泻出的声音像是雪山上融化的冰,清清冷冷的,却十分悦耳。金愣住了,瞥着眼往旁边瞄了一圈,除了凯莉再没有其他人,他这才反应过来对方原来是在叫自己。

然而这让他更加茫然了。

“你是在……叫我?”

这一次换成吸血鬼愣住了。他的眉毛皱了皱,显出些不敢置信的样子,随后危险的眯起双眼。

“你不记得我了?”

“我……”

他想说“不记得”,可这话到了嘴边却又没那么容易说出来。格瑞,格瑞……他在心中将这个名字默念了数遍,字节在舌尖萦绕出极为熟悉的感觉。此刻他确信是不认识眼前的这名吸血鬼的,他可不认为只是个小角色的自己会和身份高贵的血族之王有什么关系。然而要说不认识,他却觉得有哪里不对,似乎在记忆的深处他曾经见过这样美丽的紫色,听过这样悦耳的声音。

 

究竟是怎样的呢?

 

空气中弥漫出一股血腥味,飘进格瑞的鼻子里却变成了十分美妙的味道。他望向少年的胳膊,那里隐约有血红的印记,还在缓慢往外沁着血珠。

 

“你受伤了?”

“诶?啊……嗯,你怎么……”

 

金讶于他敏锐的察觉,却又想起血族对血液从来最为敏感。即使对面站着的是血族之王,也难保不会因血液而动摇。他把手伸进衣兜抚上那柄银匕首,蓝眼睛里不自觉带上了几分防备。

 

“你是血猎?”

“没错。”

 

这下秀气的眉完全皱了起来,银发的吸血鬼很明显地显出了不悦的神情。金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样大的反应,握住银匕首的手指收紧了些。

“如果你会伤害我的同伴,即使是拼上性命我也会在这里拦住你。”

听到这话后的一瞬间,那双紫色的眼睛里闪过了很多莫名的情绪,最终却都化作一声叹息。不知道是不是他听错了,金好像听到对面的吸血鬼说了声“笨蛋”,随后便转身离去了。

长袍在晚风中划出长长的弧度,那头银发在空中张扬着。金有些恍然,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来了,似乎他在哪里也见过这样的背影,有男孩用稚气的嗓音说着“明天见”。

 

后来呢?他隐约记得那成了一个未能达成的约定,有一些淡淡的忧伤,再多的他却回想不起来了。

那实在是太过陌生的记忆,就仿佛并不是他本人,而是发生在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身上的。

 

凯莉敲了敲他的头让他回神,从营地那边好像传来了紫堂的呼声,金松下一口气,却说不上是放松还是失落。握着银匕首的手指终于松开,他冲着凯莉扬起一个笑容,在夕阳镀上他面庞的时候,说,回去吧。

 

 

 

 

格瑞陷在柔软的沙发座椅里,手撑着额头轻轻揉着。快要到冬天,屋里燃着壁炉,暖烘烘的。虽说像吸血鬼这样的冷血动物根本不需要炉火,只是披着件斗篷就足够他们过冬,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把炉火的温暖当做一种享受。似乎是有些太暖和了,格瑞把一本书在他腿上摊开,却又看不进去。他干脆把书合上,感受不知何时出现的困意渐渐把他的眼皮拉的越来越重,直到最终让那双眼睛不可抗的合拢起来。他没有阻断这种睡意的意思。

他梦到了往事,梦到了数年前在一个名为登格鲁的小村庄里见到的金发男孩。那孩子和别的孩子不一样,明明感到了自己“生人勿近”的气场,却还傻乎乎的跑来找自己玩。在别的孩子谨遵家长教诲远离自己的时候,他已经拽着自己逛了不知多少条街了。初次偷跑到人类聚集地的年幼吸血鬼对人类生活中出现的一切都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男孩笑他常识还没自己知道的多,却仍旧耐着心给他一一讲解。他曾尝试着将自己拉入男孩子们游戏的小团体,效果却不太好。当时他扁着嘴,一副很沮丧的样子,格瑞沉默了一下,说你干脆和他们去玩,不用管我。男孩却一下子鼓起了嘴,盯着他紫罗兰色的眼睛认真的说,那可不行,格瑞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难过啊,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只留你一个人的。

格瑞明确感觉到自己的心在那时受到了一种说不上来的冲击,就好像被另一颗火热的心撞了一下,留下满心房的柔软。身为血族未来的继承人,他想他应该习惯了孤独,甚至已经将孤独当做了常态。他所生活的城堡里有很多血族,却没有一个能称得上伙伴,有一道明显的距离隔在他们中间,他知道,并且也一直在维持,直到有那么一名人类男孩,如此轻易就突破了他的防线,将他的心占了个满怀。

那名男孩有一头太阳般耀眼的金发,天空般湛蓝的眼眸,还有世上最美好的笑容。格瑞记得很清楚,一直都记得很清楚,那个男孩的名字,叫金。

很符合他的名字。

他还记得那天下午,那是个和往常没什么区别的下午,男孩因为每天都要来到暂时分别十分沮丧,抱着他的胳膊不让他回去。格瑞无奈,却又舍不得用力把他的手扒下去,只好轻轻拍了拍他的头。

这么难过干什么,明天不是还能见到吗。他说。

男孩摇了摇头,万一有事见不到了怎么办,再说我是真的很舍不得格瑞。

笨蛋。格瑞点了点他的额头。

 

却不想,一语成谶。

 

第二天格瑞按约定赶到村口的时候,村子却已经被夷为了平地。仅仅是在一夜之间,原本充满着欢声笑语的村子却变成了一堆残垣断壁。男孩呢?那个会对自己笑,会拉着自己玩,会一遍遍叫着自己名字的男孩呢?他又在哪里?格瑞不敢去找,他从村口远远望见了村里散落的一些尸体,他害怕自己心心念念的男孩也会是其中之一。只是想想那个男孩睁着空洞的眼睛躺在地上,全身的血液都冷下来的场景就已经让他的心脏像被狠狠揪住一样疼。

直到后来,他听说是有吸血鬼在夜里袭击了那个村庄。据说有幸存下来的人,但不知被迁移到哪里去了。格瑞默默把这事收进心中,不动声色从四处打听情况,直到数年后,他继任成为血族新一代的王。

有个魔族的少女总是喜欢在他的城堡附近转悠,她经常咬着棒棒糖,坐在星月刃上和自己聊今天天气真好。格瑞不喜欢外人靠进自己,却也没有驱赶的必要,所以便放任她随心所欲的进进出出。一般她带来的话题大都是些很无聊的话题,像是哪家的棒棒糖又出了她喜欢的新口味,人类在战场上又如何赢下了吸血鬼。只除了一次,她突然说到战场上有一个像是太阳般耀眼的少年。

那可真是双漂亮的蓝眼睛。她咬着棒棒糖这样感叹。

格瑞一怔,脑海中划过一个沉在记忆中很久却一直没有淡忘的脸庞。他莫名有些激动,这对一个心性冷淡的吸血鬼来说可不常见,他甚至产生了想立即奔到战场上去确认那个少年的冲动——当然这想法很快就被他压下来了。他又问了些关于那个少年的事情,魔族小姐惊讶于他突然的话多,但好在他和那名人类聊的还算不少,便把她知道的都告诉了格瑞,末了附赠一个探究戏谑的目光。

 

于是他在不久后的战场上见到了少年。

 

少年刚刚收了匕首,蓝眼睛里还有些未敛进去的寒意,这使得他的脸庞带上了几分棱角,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柔软。时间真的是过得飞快,对于吸血鬼来说可能只是不经意间的流逝,放到人类身上却能引起如此巨大的变化。他看到少年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他回过头,用那双天空般好看的眸子望向自己,却并没有格瑞预料中的惊喜,反而是茫然——他看起来已经不记得自己了。

再之后他看到少年把手伸进了衣兜里——他知道那里面放着用来对抗吸血鬼的匕首——蓝眼睛里带上了几分戒备,这让格瑞莫名有些生气。

在心里惦念了那么多年的人不仅不记得你了,还把你当做敌人来看,格瑞觉得自己的脾气其实够好了。

然而当少年说出那句“如果你会伤害我的同伴,即使是拼上性命我也会在这里拦住你”时,格瑞只能无奈的叹气。他又能做些什么呢?那个金发蓝眼的少年,那个会一遍遍叫着他名字的笨蛋,他是舍不得去生气的。

 

当晚魔族小姐又去了他的城堡,早在她进门的时候格瑞就猜到了她会说什么。果然魔族小姐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咬着棒棒糖笑的玩味。

 

“我说,尊贵的血族之王格瑞大人,你和金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一直都闲不下来的金难得在回了总部后发起了呆。

直到紫堂给他上药,冰凉的药膏敷在伤口上,金才终于后知后觉的痛呼出声。

 

“嘶!好疼啊……”

“没办法,在战场上受了伤流了血还能平安无事回来已经够幸运了,幸好金你去清场的时候吸血鬼已经不多了。所以这点疼你就受着吧,总比丢了性命要好。”

 

他撇撇嘴不再说话,却还是忍不住在紫堂将棉签摁倒伤口上的时候龇牙咧嘴。他尽量让自己去分神,这样这种磨人的疼痛不至于那么难熬。他想到了今晚在总部吃过的晚饭,想到了战场上总是咬着棒棒糖的凯莉,想到了今天傍晚时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银发吸血鬼。

 

格瑞,格瑞……

 

再念两遍他感觉对这个名字又熟稔了几分,唇舌绕的很快,就好像早已习惯叫出这个名字。他看着低头专心为他上药的紫堂,搔了搔头,琢磨着怎么开口。

 

“那个,紫堂……”

“怎么了?”

“假如,我是说假如,在很久前你曾经有个认识的人,后来你们因为一些原因不能再见面,再见面时你却不记得对方了,这该怎么办?”

“很久之前的人吗?那不记得也是没办法的吧……”

“可是如果对方记你却记得很清楚呢?”

“那……只能说明我在他心中大概是一个很重要的存在吧,毕竟过去这么久,连我都记不清了,他却还记得。”

 

金听完这话有些怅然若失。紫堂只是跟着他的问题下意识回答,他却比在得到友人答案前更纠结了。如果自己在格瑞心中真的是非常重要的存在呢,就这样忘记他格瑞大概会很难过吧。他想到小时候被大孩子欺负,仅仅只是不让他加入他们的团体一起玩就足够让他难过了,如果再被自己重视的人忘掉……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闭上眼在心中默念,金呀,你可一定要努力想起来呀。

然而金对于童年的记忆只留下了那个血红的夜晚。他记得那晚他突然被姐姐从床上叫起来,外面是一片惊恐的哭喊。他揉着眼睛问姐姐怎么了,姐姐却只匆忙的把他的衣服套上,拉着他往村外逃。他看到有村民倒在血泊之中,一群眼睛发着红光的奇异生物在他们村肆无忌惮地奔走,一些被扒住脖子吸食血液的人发出惊悚的尖叫。

不要看。秋说,用手遮住他的眼睛。

他想挣开姐姐的手,想要回去,他想说还有人在等着自己,然而最终却被姐姐拉着坐上了逃出去的马车。村子在他身后离他越来越远,逐渐缩成了一个小点,秋把他揽进怀里,一下下拍着他的后背,柔声说,睡吧。

不行呀,不能睡,他还在等我呢。金努力想要挣扎,眼皮最终还是在困意的逼迫下屈服了。直到陷入梦乡,他仍嗫嚅着说“等我”。

 

究竟是谁呢……

 

那之后金和姐姐一起加入了血猎,在最初的几年中他和所有新人一样不断接受着高强度的训练,每天一睁眼便去集合,直到吃完晚饭躺倒在宿舍的床上睡得不省人事。他曾试着分出些时间去回想这些事,然而每每只开了个头就被各种杂七杂八的事占去了心神。再到后来,他已经自然而然的忘记了那些旧事,所有新的记忆都是从加入血猎开始的。

直到今天,格瑞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像一记重锤敲打在他的记忆上,有某些落着灰尘的东西挣扎着想要跃出。

 

格瑞,格瑞……

 

回忆无果,他把自己陷进床铺,调整了下姿势保证不会碰到他的伤口。他想要再想些别的什么,思绪却一直被那双好看的紫罗兰眼眸和清俊的面庞拽紧,直到缓缓进入梦乡。

 

 

 

 

今天上战场的血猎不约而同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巨大压力,而这种压力来源正是站在他们不远处的一名银发吸血鬼——和之前对抗的吸血鬼有着明显不同,这只吸血鬼实力要强劲许多。

有人根据在书中看到的描述认出了这名吸血鬼,正是血族信任的王,格瑞。血猎们不禁抖了抖,他们不知道血族之王屈尊降贵来到这里是为什么,只知道怕是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打不过他。

金也在人群之中,只不过和周围人惊恐的表情不同,他有些不知所措。他感觉的到格瑞的视线从人群中穿透而过,直直落在他身上。那视线不知为什么看的他有点心虚,可能是因为自己想不起对方。他同样不知道对方为何而来,只下意识觉得可能和自己有关。

果然,银发的吸血鬼在锁定了金的位置后径直向他走去,中途所有血猎试图阻拦他的动作都被他轻松躲过。金愣愣地看着他逐渐走近的身影,直到听到有人焦急地喊着他的名字才回过神。一咬牙,他抽出银匕首向着格瑞刺去,如预料中一样被轻松躲开,只不过被格瑞顺势抓住了手腕却是金没有想到的。

 

“放手!”

“……”

 

银发青年没有回应,态度却是毋庸置疑的。逐渐有更多低等的吸血鬼向战场靠拢,血猎的同伴不得不分神去对付新出现的敌人,到最后变成了金和格瑞两个人僵持的场面。金想要把手腕抽回去,格瑞的力道却大的挣脱不开,他咬着牙使劲,猛的一用力终于有了一丝丝效果,然而格瑞的指甲却在这个过程中划到了他的胳膊。吸血鬼的指甲大都比较尖利,这样一划直接就渗出了一条血红的细线,格瑞一怔,紧接着就闻到一股甜美的味道冲进空气,即使只是极少的量,却足够让吸血鬼精神一震。

自然,这也包括在旁边和其他血猎战斗的低等吸血鬼。

这显然是一种无法抗拒的诱惑,下等吸血鬼停止了战斗,纷纷向金的所在涌来。金愣在原地,大脑顿时一片空白,运行不出任何解决办法。昨天紫堂说过的话不合时宜的蹦出来,没想到还真变成了现实。金在心中暗叫倒霉,就看到格瑞狠狠皱起眉,手上用力拽着他的手腕让他离近了些,然后一个手刀直接劈在他的后颈。

究竟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金已经想不清楚了。意识在那一刀后断了线,他的身体软绵绵的垂落,却没有碰到坚硬冰冷的土地,而是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是格瑞接住了他吧,他想。一种熟悉的安心感包裹住他,似乎他在很久前就这样依赖着这个人。

 

格瑞,格瑞……

 

 

 

 

金感觉自己似乎漫步在记忆长河之中,河水漫过他的脚踝向着远方奔腾而去,他却逆着水流往回走。他很清楚自己的目的地是哪里,那些过往的点滴像宝石一样在漆黑的环境中闪闪发光。他越过被血红笼罩的村子,向着更久远的过去迈进。隐约有孩子嘻嘻哈哈的笑声传来,他看到年幼的自己从那些宝石中一闪而过,向着另一颗宝石中隐藏的身影奔去。

那好像是一天清晨,他在村口看到了一名徘徊茫然的银发少年。金记得当时自己看呆了,因为那少年的面容太过出众,即使他在村子里生活了那么长的时间也从未见过有能人像那人那般好看。他蹦蹦跳跳着去和银发少年搭话,对方却只分了个眼神给他,没有要开口回答的意思,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化。

真是个无趣的人。金在心里吐着舌头。

然而若是就此放弃就太小看金啦。姐姐总说他脑子笨,书也读不好,却唯独那股缠人劲让人想摆脱都摆脱不掉,他便这样对待那名看起来不像是村里人的银发少年,用着一种惊人的执着。直到少年坚持不住终于开口,流泻而出的声音像是雪山的溪水。金听得入迷了,便要求他再说几句给自己听,不意外收到了对方的白眼,可也同时收到了对方为数不多的话语。

后来金发现这个看起来凡尘不染的少年是真的缺乏常识,甚至比他自己还要严重。金笑他还不如自己,少年就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等他笑够了,金为他仔细讲解的时候,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便无声落在他身上,温柔地将金发男孩生动的模样刻进心底。

 

再后来,最开始金觉得无趣的人却成了他最好的朋友,金甚至肯为了他放弃和村里的孩子一起玩。对方曾经说过不用管自己,却被金义正辞严的拒绝了。

那不行,我不能让你孤零零一个人。他记得自己是这样回答的。

孤独是一件多么可怕又难熬的事呀。

年幼的孩子从心底惧怕着孤独,并对让他最好的朋友绝不孤独这件事背负上了一种莫名的责任感。他每天都会早早起床到村口去等他,等到夕阳西下,对方马上要离开的时候再抱住对方的胳膊不让他走,他是真的舍不得对方,他觉得每天有对方陪伴的日子都是十分宝贵的。那时少年便会轻弹他的额头,说,又不是明天见不着了。

谁想这话竟成了真。

他跟着姐姐坐上逃亡的马车,看着逐渐被吸血鬼破坏的村庄,不断的想如果明天少年来了却找不到自己可怎么办,他不希望看到少年露出落寞的表情。然而困意终究胜过了他的精神,他在姐姐温暖的臂弯中不甘心的闭上了眼。他在梦中梦到了少年,是很早以前的事,那时少年张开嘴吐露出自己的名字——

 

“格瑞。”

 

格瑞……格瑞!

 

沉沉的意识突然跃出水面,吹到微冷的风,金一个激灵,彻底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屋子里很温暖,壁炉中的火烧到了人类也不会觉得冷的程度,他把蓝眼睛偷偷睁开一条缝,骨碌碌转着打量四周——深红色的紧紧拉合着的窗帘,铺着柔软地毯的地板,还有自己正躺在上面看起来都可以作为古董的床——金确认这里不是自己的房间,如果要形容的话,倒和他以前在书中见过的吸血鬼的城堡有几分相似。

 

“既然醒了,就起来吧。”

 

一道声音突然响在耳畔,金正偷偷摸摸的打量房间,此时听到这话不由得有些心虚。他偏过头去看,就见银发青年正坐在房间里唯一的光源处,一条腿交叠在另一条腿上,一本书正架在上面,修长的手指搭在一旁。略长的额发遮住了他的眼睛,可能因为是吸血鬼,又可能是因为灯光,金觉得他的皮肤有些过于苍白。他抬起了头,露出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直直望向金的方向。那视线认真的简直快要化为实质,金被这样盯着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

 

“格瑞,这是哪啊……嘶!好痛!格瑞你下手好重啊……”

 

他起身坐起来,后颈处传来的痛楚却在提醒着他之前曾经发生了什么。呲着牙伸手摸到后颈去揉,他对格瑞的抱怨中不自觉带上了几分撒娇的语气——这一觉足够他回想起原本忘记的事。格瑞早在很久前就已经成为了他最好的朋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变成吸血鬼,但格瑞也确实不曾向他袒露过身份。如今唯一的隔阂已经消失,少年自然而然找回了和格瑞相处时的模式——他从来不是个善于计较的人,即使再过去多少年,最亲密的情分永远不会生疏。

格瑞叹了口气,放下书走到床边,伸手覆上少年的后颈。金不自觉瑟缩了一下,那只手有点凉,没什么温度,但轻轻帮他揉起来时却很舒服。他想到小时候自己去拉格瑞的手,每次都是那样冰凉,他便小心翼翼地把他们揣进自己的兜里,然而仍是没什么用。他以为格瑞是患上了什么恶疾,担心着急的快要哭出来,格瑞却揩去他快要涌出眼眶的眼泪,敲敲他的头说“没事,不用担心”。

似乎从那时起格瑞就经常默默地安抚自己,直到现在仍是这样。

 

金无声地张了张嘴,最终憋出几个字,“格瑞,我……”

“想起来了?”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

“嗯。”金点点头,眼睛偷瞄着格瑞,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格瑞稍稍皱起眉,作出一副生气的模样,“不仅放我鸽子,还忘了我。”

金急得摆着手就要解释,“我不是故意的!那天晚上我们村子……”

“我知道。”

金愣了愣,“你知道?”

“对,那晚发生了什么,我都知道了。”

“那……”

“金,你恨吸血鬼么?”

 

金还想说些什么,格瑞却兀自抛出了这样一个问题。在有过那样血红的经历后,甚至还加入了血猎,格瑞一直很想问他,恨吸血鬼吗?

又或者说,恨自己作为吸血鬼这样的存在吗。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以怎样的心态问出这个问题的,是在期待金的回答吗,可在听到答案前他又怯懦了。他害怕金回答“是”,害怕他厌恶着吸血鬼,厌恶着自己。然而他觉得自己需要问出来,自欺欺人总不是长久的方法。他在意的这个少年,从小就开始在意的少年,他不会去伤害他,可又忍耐不了他离自己如此遥远,所以只好不顾他的意愿将他带回自己的世界。

那双清澈的蓝眼睛还未蒙上血红,假如他真的厌恶吸血鬼的话,他想,那便只能将他送回他原本所在的世界了,他再没有任何理由能去霸占他了。

金眨了眨眼,似乎对于这个问题有些迷茫。他看了看格瑞,又低下头想了想,最终轻轻吐出一口气。

 

“其实要我说,我是不恨吸血鬼的。确实我们的村子被吸血鬼毁掉了,但当时我还小,对于那一晚的事没有过多感触,而且姐姐也没事。之后会加入血猎也是因为姐姐,毕竟我的归宿只剩下姐姐所在的地方了。”

“一开始只是服从命令接受训练,直到后来我在那里结识了一些好友,这才渐渐有了自己真正想要守护的东西。吸血鬼确实杀掉了很多人类,但相对的,吸血鬼的死伤也很惨重,其实两边都没讨到好处。而我所想的,是如果哪一天人类能够和吸血鬼彻底停战,这才是真正的好事不是吗?”

“听凯莉说,格瑞你希望与人类和平相处,这是真的吗?”

 

格瑞怔住了。紫色的眼睛微微睁大,格瑞想自己从未感受过这样的惊讶。他听的出来,少年平静吐露出来的是他的真实心声。悬着的心一下子落了下去,格瑞竟因为金这出乎意料的回答而有些许庆幸。

 

张了张嘴,格瑞的嗓音有些干哑,“对,我希望血族能与人类和平相处。”

 

与人类和平相处,不再战争。这个愿望自某一天开始便在他的心底生根发芽,直到他继任血族新一任的王,枝叶逐渐繁茂。起因究竟是什么呢,他记不清了,只记得当自己看到那一片村庄的废墟时突然无比痛恨起人类与吸血鬼间无休无止的战争。如果没有战争……他的眼前浮现出男孩灿烂的笑容。

 

“这不是挺好的吗,格瑞。”金笑了出来,抬起手揽住格瑞的肩膀,“我一定会全力支持你的!”

 

格瑞看着他略显傻气的笑容,突然叹口气,细长的手指挑起了金的下巴。

 

“你才是。如果没有好的归宿,不如就留在我这里怎么样?”他说着,尖牙凑近了金的脖颈。“比如说,变成我的同族。”

 

金愣了愣,肩膀因为恐惧微微耸起。他咽了口口水,虽然心里怕的直打鼓,脸上却摆出一副从容赴死的表情。

 

“没、没关系,只要能陪着格瑞怎样都好!不就是被咬一下,又没什么……那个,格瑞,被吸血很疼吗……”

 

他问的严肃,脑袋上却不轻不重地挨了一下。金抬起头呆呆望着格瑞,却见格瑞挑起眉梢,放开他的脖子站起来离他远了些。

 

“笨蛋,瞎想些什么。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诶,是这样吗……我很怕疼的……等等,格瑞,你刚刚是不是笑了一下?”

“没有。”

“绝对有!你再笑一下嘛,真的可好看了!”

“……”

 

 

 

 

魔族小姐难得在一天清晨来到了血族的城堡,虽然主人很可能根本没有为她准备早餐——即使破天荒的准备了,作为魔族的她也无法认同血族的口味。就在昨天,她从紫堂幻口中听到了金被格瑞拐走的事情,当时血猎们正在打扫战场,每个人的神情都有些忧伤。按照他们的话来说,这绝对是绑架,并且他们已经在猜测金可能会遇到的各种苦难——经过商讨,他们已经决定去向鬼狐大人报告并去血族的领地营救金。魔族小姐咬着棒棒糖,眼睛滴溜溜转着,对他们的态度并没有表示支持。

要知道,这可能根本称不上绑架,甚至金也许是乐意的。

她想到格瑞看到金时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中的惊讶,还有一丝泛着酸涩的怀念,她想也许血族之王根本就舍不得伤害金。

那眼神凯莉在人类身上见到过太多次了,就像在看一个对自己异常珍贵的存在,无论怎样都不想失去他。

 

有意思,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于是在第二天的清晨,她迫不及待去了血族的城堡。她可是一个忠实的趣事爱好者,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然而很快凯莉就因为自己的决定开始后悔了。

 

城堡里确实多了一名特殊的客人,那是名人类少年,有着灿烂的金发和湛蓝的眼眸。他坐在长餐桌的一端,和血族之王坐在一起。年轻的血族之王面前只摆放了一杯鲜红的液体,他手中拿着一本书,显然是把大部分精力放在了那上面。而少年的面前则摆着一大堆食物,凯莉仔细看了看,不外乎是面包,黄油,水果蔬菜等正常的人类食物。还真是用心,凯莉默默在心里吐槽一句,想必城堡的仆人为了这顿“正常”的早餐费劲了心思。

而且估计之后很长时间他们也要一直头疼这个问题了。

 

格瑞对于不请自来的客人只懒懒抬了抬眼皮,之后便再度将注意力回归书本。凯莉轻车熟路的拉了张椅子坐下——安全起见,她特意挑了个和少年离得远的地方——然后向走过去的侍者笑着要了杯红茶。

“不用加血,谢谢。”她强调。

侍者点点头,走出餐厅的时候不由得多看了金两眼。

金从食物中抬起头,嘴角还沾着面包的碎屑。他看到了熟悉的同伴,抬起手笑着去和她打招呼,心里却有些疑惑她为什么要坐那么远。

 

“凯莉!你怎么会来这?”

“毕竟这里可能会发生很有意思的事,我可是个趣事的忠实爱好者呢。”凯莉挑挑眉,拆了一根棒棒糖塞进嘴里,“不过看你在这待的还蛮舒服嘛,可不像血猎总部里那群人那样急得火烧眉毛。”

金搔了搔头,有些不好意思,“也没有那么……对了,紫堂呢,他怎么样?”

“他?除了担心你的事一切都好。”

金咳了一声,低下头不说话了。格瑞从书中抬起头看了凯莉一眼。

凯莉耸耸肩。

侍者在这时送来了红茶,凯莉接过来,用茶匙优雅地搅了搅。她刚准备端到嘴边抿一口,远处的金却突然“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嘶,好疼……”

格瑞放下书,“怎么了?”

“被烫到了QAQ”

“……”

 

凯莉好像听到了一声叹气,她看见格瑞把书放到桌子一边,伸手接过金手里的汤勺。金不解的望着他,就见他舀起一勺汤,凑近嘴边吹了吹,然后再递到金的嘴边。蓝色的眸子亮了一下,金看起来很高兴,含住勺子把汤一丝不剩的喝完了。

格瑞把勺子再递回给他,轻轻弹了弹他的额头,“要这样喝汤,不要急。”

“嗯嗯!”金点点头,又去一勺勺的舀了。

 

凯莉端着茶杯的手僵在半空中。

格瑞看的那本书,其实从刚才开始就没怎么往后翻页吧。

她突然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凑热闹了,这根本不是适合她在的地方。

那群血猎也真够笨,操心了那么长时间,却没想到人家在这里过得比在总部还开心。

 

她草草把茶喝完,连是个什么味道也没品出来。拉开椅子,魔族小姐优雅地理了理裙子,唤来了她的星月刃。

 

“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谈·情·说·爱了。”

 

 

 

 

城堡中厚厚的深红色窗帘被拉开了,从客厅到走廊,再到那名人类少年居住的房间。女仆站在窗户间隔中落下的阴影里,眯着眼去看窗外令他们厌恶的阳光。上一次这样拉开窗帘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可能已经过去百年甚至还要更久,阴暗无光的环境从来才是更适合他们的。

然而却不适合那名少年。

少年本身就像是太阳,即使在黑暗中也会发出耀眼的光芒。格瑞却不喜欢这样,他知道,只有拥抱住晴蓝的天空才是太阳最美的姿态。他看到少年望着巨大玻璃外的景色时盛满喜悦的眼眸,看着他奔跑到阳光下,轻轻亲吻园子中的那些白玫瑰,上面还带着露水,有些许甘甜的味道。他取了一本书坐到树下去看,少年的欢笑回响在他的耳畔,微风从指尖溜过,有时会带着书页轻轻飘起来。少年折了一枝白玫瑰,轻手轻脚地绕到他身后——至少他本人以为动作已经够轻了——然后悄悄插在他的银发中间。格瑞抬起头,回身去望少年,始作俑者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顺手把那朵白玫瑰戴正了一些。

 

“没想到格瑞你戴起来还蛮好看的嘛!”

“……”

 

格瑞看起来嫌弃极了,可终究也没把那朵玫瑰取下来,直到晚上就餐时送餐的侍者注意到了主人头上的花,露出些讶异的表情。

 

身为一族之王,格瑞经常有文件要批改。起初他让少年留在自己的屋子里——他还不能放心地让一名人类在血族的地盘随意乱窜,尤其还是一名有着鲜美血液的人类。然而当他办公结束去看望少年的时候,发现少年已经用被子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一颗金色的脑袋从中间露出来,听到门口的动静后抬头向着来人投去求救的目光。

 

“格瑞,救命,我出不来了……”

“……”

 

他不知道少年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把自己裹成这样,不过按照金的话来说,是因为太无聊。

 

“只能待在屋子里,又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实在是太无聊了。”

 

于是从那天开始,血族之王在办公时带上了那名人类少年。他把办公场所搬到了图书室,那里有数量可观的藏书,有时他能在那里面安安静静地度过一整天。

然而对于少年来说这显然不是个可行的办法。他随便找了本书摊开,还没看两行思绪却飞到不知哪里去了。看书令他昏昏欲睡,有时他会放下书去找格瑞,对方却不一定会回应他,于是他只好再度拿起书看,而最终的结果则是完全睡过去。金曾经感叹有时候在图书室的睡眠质量比在卧室还要好。

格瑞习惯于金的吵闹,一般等整间屋子静下来后,他抬头,总能看见少年睡得东倒西歪。无奈叹出口气,他轻轻帮少年盖了件衣服,虽然室内的炉火旺盛到不会有任何寒冷的感觉。批改文件的速度似乎比以前要快了些,格瑞总能在天黑前叫醒少年,那时少年就会睁着一双兴奋的蓝眼睛拉着他去园子里玩耍。大部分时间都是少年自己在找乐子——他总是能发现许多新奇的东西——格瑞站在一旁默默注视着他,可这样就足够了。

 

“格瑞,格瑞,今天也要批文件吗⊙ω⊙”

“嗯。”

“那我等你(๑`・ᴗ・´๑)”

 

直到后来这成为了习惯。少年会和格瑞一起去图书室,抗拒不住的陷入梦乡,最后再被格瑞叫醒一起去花园散步。

 

 

 

 

“嘶!好痛,紫堂你轻点啊!”

 

紫堂幻被面前血猎的痛呼唤回心神。此时他手中的棉签正按在那个人胳膊的伤口处,回过神后他才发现力道有些过分的重。他赶紧抬起手移开,一边忙不迭的道歉,一边犹豫着开口。

 

“那个……金他有消息了吗?”

“金那小子?”血猎皱着眉摆摆手,“没有。被抓走这么多天,我们又不可能直接打到血族的城堡前,谁知道他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是吗……”

 

紫堂幻有些失落。他推了推眼镜,面前的血猎站起身,把上过药的胳膊重新用衣服盖住后走出了营地。现在并非战斗时期,受了伤来治疗的人很少,紫堂幻把医疗用具收好,左右看了一圈没找到什么事做。他在营地里坐下,凳子还没坐热却又站了起来。他总觉得有什么事堵在心头,不论干什么都静不下心来,这种情况从金被那位银发的血族抓走后就开始了,直到现在越来越严重。他干脆走到营地外,新鲜的空气有助于他放松。他望着眼前这片空荡荡的战场,难得发了会儿呆,嘴唇蠕动着像是在自言自语。

 

“金到底怎么样了啊……”

“金的话,过得可好着呢。”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他身旁炸开,紫堂幻怔了怔,他没指望这个问题能够得到回答,事实却有些出乎意料。他侧过头,果然看见魔族小姐正坐在星月刃上半飘在空中。凯莉的嘴里依旧塞着一根棒棒糖,她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连带着说话时的语气也有些刺人。紫堂幻无声张了张嘴,他不知道要如何与这位魔族小姐搭话比较好——比起金,他和凯莉的接触要少许多。

 

“你知道金的情况?”

“他被抓走第二天我就去看他了,他在那里可完全是贵宾的待遇呢。”

 

凯莉摊手,作出一副十分无奈的模样。紫堂幻有些诧异。

 

“可是对方是血族之王……”

“但金和他可算甚有交情,两个人感情好着呢。”

 

回想起那天的所见所闻,凯莉不由抖着肩升起一股恶寒。紫堂幻沉默着消化了一会儿事实,最后拍了拍胸膛,安心地舒出一口气。

人类与血族之王感情很好,这确实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情,然而只要金安然无恙,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金没事真是太好了。”

 

紫堂幻的脸上浮现出十分真诚的愉悦,并不是假装,而是因为金平安无事而真心感到欢喜。凯莉挑挑眉,虚伪的人类她见得太多了,像紫堂这样单纯为朋友着想的人却很少。对于这名人类少年的印象在悄无声息中又一次刷新,凯莉惊讶于他怯懦的外表下竟有着如此纯粹与鲜活的情感。

人类果然是十分有意思的存在呢。魔族小姐对于打发自己漫长无趣的生命的玩具给予了积极的评价。

她从衣兜里掏出一根棒棒糖扔给紫堂幻,看着对方手忙脚乱地接住,嗤笑出声。

 

“送你了,这可是本小姐最喜欢的草莓味。”

“诶?”

 

紫堂幻看着手中的棒棒糖有些不知所措。凯莉很少送人东西,他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就这样接下来,又或者他应该去道声谢,虽然魔族小姐可能并不会在意这个。他抬头去看,凯莉却早已坐着星月刃飞远了,再过一会儿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于是只好不了了之。棒棒糖握在手里沉甸甸的,紫堂却觉得很开心,好像就在刚刚他们的关系有了某些变化,“朋友”于她和凯莉来说不再是冷冰冰的字眼,它变得生动鲜活了起来。他想到了营地里被自己摆放整齐的医疗用具,拍拍脸让自己打起精神——一会儿还要更加努力工作才行。

 

他转身回了营地,正巧碰见血猎的首领鬼狐天冲从里面走出来。他低了头恭恭敬敬地想从旁边走过去,对方却拍了拍肩膀把他叫住,似乎他走出来正是为了找紫堂幻。

 

“紫堂幻,刚刚那位小姐是你的朋友?”

“嗯?……嗯。”

“真稀奇呢,魔族居然会和人类做朋友。”

紫堂幻有些惊讶,“鬼狐先生您知道她的事?”

“当然,我们也算有点交情,毕竟曾经在战场上碰过面,虽然她看起来不太喜欢我就是了。”

“哦……”

“紫堂幻,能不能告诉我刚刚那位小姐都和你说了什么?”

 

首领笑了笑,一双狐狸般金色细长的眼睛中闪过狡黠。

 

 

 

“格瑞,这样可以了吗?”

 

少年对着镜子摆弄着自己的衣领,堪堪把领带打的不那么歪歪扭扭。格瑞叹了口气,在一旁把领带拆下来,再帮少年端正地系好。金看着镜子里焕然一新的自己,他换了一身礼服,剪裁的很合身,能够很好的展示出少年柔韧的身体曲线。想到接下来即将开始的宴会,少年不由得有些激动。

 

“格瑞,真的是很大的宴会吗,即使是我也能安心参加吗?”

“嗯。”

 

受邀前来的都是血族中愿意与人类和平相处的家族,金在这样的宴会中穿梭应该不会有危险——虽然格瑞不会让他离开自己身边。

 

“听说还有人类血猎的首领,是真的吗?”

“嗯。”

“唔,如果遇见鬼狐的话要说些什么比较好……”

“金。”

 

为少年整理衣服的动作突然停住,格瑞叫了他的名字,很认真的语气。少年愣了愣,睁着一双纯净的蓝眼睛不解地望向他。

 

“想回去吗?”

 

他问,语句的末梢隐藏着淡淡地叹息。他在这一刻突然丧失了所有的自信——他想他从未有过这样不安的境况——只要是有关于金的一切。他是否能将少年就这样留在他的身边,独占那份吸血鬼触之不及的阳光?

金却捏了捏他的脸,格瑞被这种力道牵引着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

 

“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啊,格瑞。”

“真是的,这一点都不像你会露出的表情。”

 

格瑞看起来很茫然,而且极其不自信,至少在金的眼里看来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他想。他所喜欢的青年应该是安静的,沉稳的,有着令人心安的力量,很多时候金只要想到他还有格瑞就觉得没什么事情是做不到的。如今他却因为这样简单的问题陷入困扰,可真不像他。

至于答案?金笑了笑,双手搭上格瑞的肩膀,让自己的额头抵住对方的额头。热度顺着皮肤相连的部分传递过去,就和小时候金总是不厌其烦的把他的手放到兜里去捂暖一样。

 

“我不是说过很多遍了吗,绝对不会让格瑞你孤身一人的,我可是说到做到的!”

 

从小时候为了他而放弃和其他孩子一起玩,直到现在,少年的心意从未改变,简单却带着把心都要融化的温暖。

所以又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格瑞笑了笑,不常露出的笑容成功让金看呆了。他轻轻拥住少年,在少年的眼角落下一吻,看着少年因为条件反射闭上了眼睛。

 

“知道了。”

 

 

 

 

城堡中的宴会十分盛大,许多平时不常走动的家族来到了现场,甚至还有的刚刚结束在棺材里的百年长眠,带着一股没睡醒的懒散。金跟着格瑞走进大厅时,大厅中的喧嚣似乎停滞了一秒,他能够很清楚地感受到从四面八方投过来的视线,探究的,玩味的,过于暴露和直接,以至于让他下意识抖了抖。他往格瑞背后藏了藏,只露出一双蓝眼睛一眨一眨地东张西望。格瑞叹了口气,带着明显警告意味的眼神扫过大厅,那些目光便散去了大半。

金看着那些吸血鬼,他们衣着端庄华丽,谈吐举止温文尔雅,有时会从路过的侍者那里端一杯红酒(金不确定究竟是红酒还是鲜血)过来,轻轻抿上一口——除了肤色更白一些,倒是和人类没什么区别。

然而这样的场景对于少年来说却是十分新鲜的,他从未参加过人类的宴会,也不曾有过相似的经历,甚至在来到这座血族的城堡后他才第一次尝试到如此悠闲的生活——以前在血猎的时候只有无尽的训练和战斗,每天晚上的睡前时间是他们最轻松的时段。

畏惧很快被兴奋和好奇取代,少年从格瑞身后蹦出来,跑到不远处的长桌上开始觅食。因为金的存在,这一次的宴会依旧准备了许多人类的食物进去。他从侍者那里要了一杯柠檬汁——天知道其余杯子里的红色液体究竟是什么,金也没有想要尝试的打算。

格瑞看着少年吃的像只仓鼠一样,鼓着两个腮帮子,嘴角还沾上了食物碎屑。他抬脚想要走过去,却被侍者拦住了——人类血猎的首领鬼狐天冲正站在他的不远处,微微弯着身子,似乎是希望能稍微占用他一些时间。

格瑞瞥了眼金,对方正吃的开心。一名黑发少女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金愣愣地放下食物,看到对方的面容时惊喜地叫了出来。

 

“莱娜前辈?!”

“是我。”

 

少女淡淡笑了笑,看着很开心的样子。金看了眼格瑞,发现鬼狐天冲正站在他旁边,心里明白了莱娜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你还好吗?被吸血鬼带走后大家都很担心你。”

“没关系,格瑞他对我很好的!真是对不住大家因为我的事担心这么长时间了。”

 

莱娜瞥了眼鬼狐天冲,转回视线时顺手从侍者那里又拿了两杯柠檬汁。之前金拿的已经喝完了,他搔了搔头,欣然接下了前辈递来的柠檬汁。

 

“鬼狐大人要和格瑞大人说些事情,趁着这个时间你不如给我讲讲在这里的生活怎么样,金?我想大家也许会有兴趣。”

少年笑着点点头,“好啊!”

 

两个人聊得很开心,金有时还会伸出手比划一下。格瑞把视线默默收了回来——既然是金的人类朋友,便没什么可担心的了。他挥退侍者,望向鬼狐天冲那双金色的宛如狐狸的眼睛。

 

“你想和我说什么?”

 

 

 

 

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正午了,这是个晴天,日光很足,从天空中倾洒下来晃的人有些眼晕。他动了动脖子,有些酸,想必昨晚睡得并不算舒服。他环顾了一圈四周,不是他所熟悉的屋子,甚至不在城堡中——他正站在一片荒凉的土地上,双手被弯向后方被人压着,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便引来了看守者的瞪视。此时他才想起来,自己脚下踏着的这片土地是如何的熟悉,他曾在这里和其他血猎一样消灭过吸血鬼,也和他们一样受了伤后回不远处的营地接受治疗,直到格瑞突然出现把他带走。

——这里正是吸血鬼和血猎的战场。

有关昨晚宴会的记忆断在了莱娜的笑容之后。他记得自己和曾经的同伴聊的十分开心,他接过了她递来的柠檬水,想也没想就直接喝掉了——当时他因为吃了太多东西而嘴里发干——是很酸甜的味道,没什么异常。但之后他感觉眼睛有些模糊,好像全世界都融化掉了一样。他抬头去看天花板上的吊灯,那些原本清晰的灯光如今却模糊成了一团光晕。他撑住了一旁的桌子费力去看格瑞,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竟然和莱娜走到了那么远的地方,格瑞的身影化在远处只剩下一抹银白。头好晕,他说,伸出手想要向同伴求助,视野所及却只有莱娜冷漠的脸庞——刚刚还挂在上面的笑容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格瑞……

 

想要说出的呼唤未能脱口,少年软倒了身子,在意识陷入黑暗时闭上了眼睛。

 

等到风清晰地拍打在金的脸上,金看到了站在他身旁面无表情的莱娜,还有不远处的鬼狐天冲,少年这才意识到也许从昨晚他们以“同伴”的身份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就已经算好了接下来的陷阱与机关。

 

“鬼狐,你想干什么?”他问。

“自然是做血猎该做的事。”鬼狐天冲微微一笑,竟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金不解。

“对方是一只不好捕捉的猎物,但如果有合适的饵料的话……”

他的脸上露出些谋划者特有的狡猾与自信,金看着他的眼睛,突然想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庞。

银白的发,紫色的瞳,一张脸上总是清清冷冷的,却唯独在和他相处时那副眉眼会柔和下来,像是化开了万年的冰,露出深藏的最绚烂的春。

 

格瑞……格瑞!

 

“你想对格瑞怎样!”

 

少年突然开始不顾一切地挣扎起来。这副样子似乎很有趣,鬼狐天冲看着少年因愤怒而瞪大的双眼,愉快地笑了笑。

“从我加入血猎到领导血猎,都只有一个目的。”他说,因为激动而不自觉抬高了声线。“那就是结束人类和吸血鬼间的战争。”

 

一旁的血猎发出了同意的呼声,金不屑地皱眉,少有的露出了极为厌恶的表情。

 

“那种事,格瑞也在努力……”

“而实际上是不用这样麻烦的。”鬼狐天冲打断了他,“战争的结束有时并不需要两方的和解,其实只要有一方永久消亡就可以了。”

“而一个群体只要失去领导者,离他们的瓦解也就不远了。”

“这是最简单的方法。而你,金,你便是这次狩猎行动中最关键的一环。”

 

金突然有些失落,全身像失了力气一样,连带着心情也坠入了低谷。他想到了和格瑞的初遇,想到他把那双冰凉的手揣进自己的兜里,想到那晚被血色笼罩的村子,想到他和格瑞在对立战场上的再相遇,想到格瑞珍而重之地对他说“我不会伤害你”,想到他和格瑞在撒满阳光的花园里散步,想到格瑞望着他时微微弯起的唇角……如此温柔又如此眷恋,时光在上面镀了些印记,却并没有让他们模糊,反而更加闪闪发亮了。金想这一定是属于他和格瑞的独一无二的珍宝,而如今这珍宝却要化作利剑,剑锋直指的正是格瑞——这些都苦涩地让他失去了话语力。

他在心中安慰自己,也许格瑞不会出现呢,如果是格瑞的话一定会有更好的办法,直到银色的身影出现在地平线的另一端,从一个小点逐渐变大,逆着阳光向他走来,每一步都踏的坚定不移。

少年内心纠结在一起的不安和担忧终于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金曾经听凯莉嘲笑人类,总是会被心中无法割舍的东西所影响而无法做出最正确的抉择,当时为了人类的面子金还小小的反驳了一下。然而现在他却觉得这句话应该是对的,甚至不只人类,只要任何存在有着自己重视的东西大概便会陷入到这句话的魔咒中。对于他们来说,正确的抉择究竟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心之所向取而代之成为所有行为的驱动力。

就像按照约定来到了血猎战场的格瑞,明明知道这可能是有去无回的陷阱,却仍旧义无反顾地站在这里。

鬼狐天冲因为这预料之中的发展而十分满意,他站到金的身边,玩味地看着吸血鬼淡漠脸庞上出现的裂痕,探究其中隐藏的情感。他取了把刀抵在少年纤细的脖子上,成功看到吸血鬼紫罗兰色的眼眸猛的一缩。

 

“既然您已经知道了这场狩猎的规则,那就让我们把它进行到最后吧,格瑞大人。”

 

 

 

 

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掌捏住,痛到无法呼吸。金尽了最大的努力想要移开视线,不远处那个熟悉的身影却像生了根一样紧紧扎在他的眼眸中。一群血猎围住了格瑞,如这场行动的名字一样对他展开攻势,银质的匕首划过他的衣角,有些蹭过他的脸庞——强大的吸血鬼头一次显出如此狼狈的姿态。

不能反抗。他微微喘着气,在密不透风的围攻下寻找能够休息的瞬间。视线瞟到了不远处的少年身上,他依旧被控制着,那双蓝色的眼睛盈满了担忧。这不是他应该露出的表情,格瑞想,少年从来都只适合阳光的微笑。他知道即使被杀死也不一定能从鬼狐天冲那里要到人,但是不能反抗,哪怕直到最后才能换回少年的自由也好。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直接将少年救过来,他不敢尝试,那把刀离少年的脖子那样近,近到只要稍稍一用力便会夺去少年的生命。年轻的血族之王在这一刻失去了思考能力,只能疲于应付那些从四面八方刺来的攻击。

 

“格瑞!”

 

他听到少年在叫他,一个走神的瞬间,一道锋利的血痕烙在他的脸上。他看到少年露出一种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以往少年露出这种表情时格瑞总会拍拍他的头,如今却不行了。他张了张嘴,出口的话语消散在风中。

 

——等我,金。

 

 

 

 

魔族小姐难得看到了十分有意思的东西——数名血猎正与一名吸血鬼战斗。然而若是普通的战斗那实在算不上什么有趣,这种场面凯莉见得太多了,有趣的是那名吸血鬼是实力强大的血族之王,而更有趣的则是血族之王居然毫不还手,只是单方面的躲避和挨打。

她挑挑眉,视线一扫便看到了那边被鬼狐天冲制服的金,瞬间便明白了这场有趣战斗的缘由。凯莉本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况且这战斗和她自身的利益无关,只是今天有些不巧,被挟制的人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那边疲于应战的吸血鬼对她来讲有几杯红茶的情谊,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去做些什么。魔族小姐拆了根棒棒糖,坐在星月刃上慢悠悠晃着腿,一边镇定自若地召唤出自己的小星星。嗯,陷入恋爱的人果然智商都为零。

小星星直冲着金飞过去,却并没有伤到金,而是弹开了鬼狐天冲抵在他脖子上的刀,锋利的边缘顺便在鬼狐天冲手上划出一道口子。鬼狐天冲吃痛松了手,刀掉在地上,他抬头去望,就看见魔族小姐正向他笑的张扬。

 

“呦,鬼狐,耍这种手段可真像是你会干的事。”

 

这显然是预料之外的事。鬼狐天冲一直带着笑容的面庞出现一丝裂痕,他不知道魔族小姐竟然会来到战场上并且会干扰他的计划。他在年轻时加入血猎,很久之前就认识了凯莉,然而那位古灵精怪的魔族小姐看起来并不喜欢他,或者更明确的说是厌恶。按照她的话来说,鬼狐是她“见的很多的那种有着丑恶面具的人类”,鬼狐对此并不反驳,依旧维持着完美的笑容。

 

时间真是一种潜移默化的影响,当初那位坐在星月刃上咬着棒棒糖漠视人类生死的魔族小姐如今却因为人类而出手。

 

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还是多亏了凯莉的提醒才想起自己该干些什么。凯莉望着少年的背影突然有些怅然,虽说不是全部,但她算的上是这段感情的见证者,从最初的再相遇,到城堡中两人的互动,两个笨蛋用着笨拙的方法不断靠进,直到心贴在一起,传递着共同的温暖。

少年跑向被血猎围住的格瑞,跑的是那样快,风吹起他的额发,盖住了他的眼睛,他的目标却坚定的没有移动分毫。少年仿佛在跑一场终焉之旅——如果所有的过程都必将有一个结局,那么他对格瑞长久以来的感情也必将交出一个答复。

 

“格瑞!”

 

少年迎着阳光呼喊,那里是格瑞的方向。他灵活地躲过人群跑到格瑞面前,带着阳光和天空的味道将格瑞抱了个满怀。

 

“格瑞,已经不用担心了。”

 

他说,像是当初在花园和格瑞散步时露出灿烂的微笑。他想起自己为格瑞戴上的白玫瑰,想起每天下午在书房格瑞把自己叫醒的声音,想起每天晚上睡前落在额头上的吻……那些他所依赖眷恋的,如今全部都被他紧紧抱在怀中,不会遗忘也不会消失。

 

“格瑞。”少年干净的声线压低了一些,带着某种不可撼动的决心,“这次,轮到我来保护你了!”

 

 

 

 

“然后呢?然后怎样了!”

 

孩子们全都仰着头,眼巴巴地望着紫堂幻,一脸的兴奋与期待。紫堂幻推推眼镜,拿过一旁的水杯抿了一口,轻咳一声表示故事即将继续。

 

“既然少年已经成功脱险,血族之王就没有什么可顾忌的了。他是真的很厉害啊,我记得那天晚上有不少同伴到营地接受治疗。”

“后来血猎的领导人换成了一个名叫丹尼尔的男人,他和血族之王达成了和平共处的协议。虽然有些漫长,但人类与吸血鬼的战争真的渐渐消失了。”

“再然后啊,我们就集体失业啦,因为再也不需要血猎这种存在了。”

 

他温和地笑了笑,伸手摸摸孩子们的头。孩子们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掌,像是可爱的小动物一样。这位紫堂医生他们都认识,大概一年前来到了小镇上,成为了这个小镇的第一名医生。他总是带着一副眼镜,为人和和气气的,对每个孩子都很温柔,即使再让家长头疼的孩子到他这里都会安静听话。即使来了没多久,他在孩子们和小镇居民中的人气却很高。

紫堂叔叔总是有很多有趣的故事,孩子们说,在这里治病时间不会那么难熬,和那些大城市里总板着脸不苟言笑的医生完全不同。

 

“今天的故事讲完了,大家要记得按时吃药哦。”

“知道了!”

 

孩子们欢笑着,像小鸟一样飞了出去。紫堂幻把室内收拾整齐,出了门去院子里拿今天份的报纸。依旧是不薄不厚的一沓,附带一根绑着粉红色丝带的棒棒糖和一张卡片。

 

『新出的口味,本小姐特意送给你尝尝。』末了还画了个“笑”的表情。

 

紫堂微微弯起唇角,把报纸和棒棒糖一起收好。

 

这是个很小的镇子,最初会选择来到这里是因为离着血猎总部近,当时紫堂幻刚刚失业,急需要一份足够支持他生活下去的工作,没想到他在血猎的见闻却帮了他的忙,孩子们似乎很喜欢他讲的有关人类与吸血鬼的故事。而他也乐于讲述这些,即使已经成为了遥远的过去。

凯莉有时会来看他,经常一见面就说“紫堂你看起来变老了”,然后又去感叹人类的容颜可真是凋零的太快了。紫堂幻在镜子前照来照去也没有发现哪里有变化——虽然确实长了些绒毛一样的胡子和细小的皱纹,但这些对人类来说都太微小啦。

 

他上街去采购生活用品,正是摊子摆的最多的时候,有些镇子外的商人似乎也来到了这里,正在兜售一些未见过的奇异物品。

 

“哎,格瑞格瑞,你看那个,那是什么啊!”

“不知道。”

“那我们去看看怎么样!”

“……”

“走嘛走嘛!”

 

他有些恍神,似乎就在刚刚他听到有人元气满满地在说着什么,是一种他很熟悉的声音,在他的青年时期他曾跟这个声音的主人度过了无数个日日夜夜。他转身去看,却并没有看到什么人,只看到了一抹转瞬间消失的金色身影。

他愣了两秒,复而又淡淡笑了出来。他需要的物品还没买完,他应该继续向前走才是。

 

血族与少年的故事结局是怎样的呢?他想,应该是个圆满的结局吧。最为珍视的人,最想保护的人,同时也是最喜欢的人。

 

『我不会让你孤身一人,说到做到。』

 

这就足够了。

 

【FIN】

其实最后金接受了格瑞的初拥,嗯,想让他们两个永远在一起> < 

感觉写到后面有些地方处理地不太好QAQ

 之前看过一些有关金的分析,也看到了yo说金和嘉德罗斯某些方面很像,我觉得金确实是一个在心中划分“圈子”的人,圈内是自己的朋友和重视的人,圈外是与他无关的人,所以感觉按照金的性格是并不会去恨吸血鬼的,除非那晚是秋出了问题......如果理解地不一样还请见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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